多久沒踏上韓國這塊土地了?
我拖著一箱箱厚重的行李離開了機場大廳,站在接駁車站等車時,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是我熟悉的空氣,身後人們溝通的話語,是我熟悉的語言,唇角不自覺的往上勾勒,沒有比在自己所熟悉的國家更讓人開心的事了。
口袋的震動將我拉回了神,望見手機上顯示的親密暱稱,我笑得更深了。
「喂!?」
「正洙哥,你到首爾了嗎?」電話一頭是我想念的聲音,他是我的愛人,李赫宰。
「還沒,我正在等接駁巴士呢!」
「是喔!我好想你喔!半年沒見面了…你這次一出差就是這麼久才回來…我想死你了……」李赫宰的聲音聽起來好無辜,我都能想像到他嘴唇翹的老高,彷彿都能釣起三斤豬肉一樣。
「在等我一下,等等就到家了,我再準備你愛吃的菜給你吃!」我哄了哄這鬧脾氣的小狗。
「好,我等你!」聽見要吃好料的,小狗狗的聲音變得格外愉悅,都能感覺到他的尾巴正高興的來回搖晃呢!
掛掉電話,我瞅著自己潔白的手機,回想起方才我們的對話,又偷偷笑了,但我卻萬萬沒想到,這是我們倆最後一次的對話。
結束通話沒多久,遠遠便看見小型接駁車朝我駛來,我沒有絲毫猶豫的快步踏上,滿腦子只想早點見到赫宰,見到他用傻裡傻氣的笑容對著我笑。
上了車,我隨意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這機場離市區還有一段路程,因為時差的關係,我仍有些疲憊,將耳機塞到耳朵,聽著音樂,輕閉雙眼補眠。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應該還是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我只聽見巨大的聲響,那是撞擊聲,拌著高分貝的剎車聲,一陣天旋地轉,車子停不下來似的向前翻滾著,我想睜開眼睛,卻沒有力氣,我身體上下來回撞擊著座椅,疼痛直衝腦門,卻漸漸的感受不到任何痛楚,也聽不見MP3撥放著那首赫宰最愛的歌。
好像遇上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我勉強睜開一隻眼睛,頭頂上淌下鮮紅色溫熱液體遮蔽了另一隻眼睛的視線,我試著釐清現在的狀況,發現自己躺在高速公路的柏油路上,我搭乘的那輛接駁車在眼前不遠處靜靜的躺著,車身早已被撞得慘不忍睹,其他乘客有些跟我一樣,躺在血泊之中,遠方傳來一個婦人的哭聲,哭喊著自己的丈夫仍在車內,警車、救護車的汽笛聲充斥著我所有聽覺,從我口袋響起的鈴聲讓我更無力,試圖想讓身體動起來,手卻不聽使喚的動不了,我忘不了那屬於你的鈴聲。
「赫…赫…赫宰……」
鈴聲接二連三響起,我知道你還在家裡等我回去,我知道你擔心我怎麼還沒回家,我好想接起電話告訴你,我沒事,你在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回到家了,可是…現在的我…卻無法這麼做……
直到我再度失去意識前,那首專屬你的鈴聲始終在我耳邊繚繞。
等我再次醒過來,我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潔白的空間好像是在自家房間,可是卻非如此,撲鼻而來的藥水味讓我知道,這裡是病房,爸媽、赫宰跟一些弟弟們卻愁著一張臉,有些甚至小小的抽泣落淚。
「爸、媽,我沒事啊!我好好的!」我跑到父母面前,朝氣十足的說道,父母仿若沒聽見,只見父親將哭泣的母親擁得更緊,現在是怎麼了?
「赫宰,我在這裡!我回來了!快笑一個給我看啊!」我這次來到赫宰面前,對他笑了笑,但赫宰的視線像是穿越過我,一直看著後方,表情十分嚴肅,好像是第一次看見如此嚴肅的赫宰。
「鐘雲、東海…你們別哭啊!我沒事!」我伸出手試圖環抱住哭到岔氣的東海,卻發現我抱不住。
「請朴正洙的家屬出來一下……」一名年輕的護士沉著臉在病房門口說道,我的視線跟著父母出去,才赫然發現慘白著一張臉躺在床上的自己,身上被許多醫療器材給綁著,仍是靠著氧氣罩提供呼吸,我有傷的那麼重嗎?
房門口傳來母親痛哭失聲的聲音,我趕緊跑了過去,我打算攙扶著跪在地上的母親,卻從母親肉體穿越過去了。
「媽…我沒事…我在這裡…我在這……」眼淚還是止不住的落下。
「醫生,這孩子醒不來了嗎?」頭底上傳來父親用顫抖的聲音詢問。
「也許明天就會醒來…也許要一年…或者兩年…搞不好…永遠都醒不來了……」醫生的回答,讓我清楚了現在所有狀況,甚至…給了我一個最大的打擊……
「正洙啊…我們的正洙是最乖的孩子…他怎麼會遇上這種事情?」母親仍哭泣著,父親扶著他,我哭得更兇了。
如果這是一場夢,該有多好?
站在病床邊,看著必須依賴氧氣罩呼吸的自己,全身上下插滿了醫療設備的管子,我伸出手輕輕撫著自己的臉,苦著笑容。
「正洙哥,我帶了你最愛的辣炒年糕來了喔!」那是赫宰的聲音,我趕緊抬頭望著充滿朝氣的李赫宰,但哭腫的雙眼與通紅的鼻子卻出賣了他。
「正洙哥,你說要幫我準備我最愛吃的東西,怎麼沒有呢?」赫宰且笑且打開了辣炒年糕,食物的香味頓時散布在整個房間。
「正洙哥,我好想你喔!你想我嗎?」赫宰開始一個人吃起辣炒年糕。「你在不醒來,我就要把年糕給吃完了喔!」不知道什麼時候赫宰的眼睛裡佈滿了淚水。「你真的不起來嗎?年糕很好吃喔……」你的聲音漸漸變得哽咽,你還是哭了…看了我好心疼……
「赫宰…我一直在這裡啊……」我知道,即使我說了這話,你還是聽不到的。
「果然還是太辣了…害我都流淚了……」你趕緊用手背拭去淚水。
之後的每一天,李赫宰都會來醫院看我,跟我講話,跟我聊工作上的趣事,跟我談論以前我們說好的夢想,有時候你會問我記得嗎?其實我都記得啊……
過了一年,我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終於不用再靠氧氣罩呼吸了,有時候晴朗的日子,你會帶我去醫院頂頭曬曬太陽,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都在你旁邊……
你總是在我面前朝氣十足,你總是笑著跟我這個不能動,不會講話的人說話,你知道嗎?其實我都知道…你回到家裡時都喝著酒…總是一個人哭著醒過來…甚至有時候會大喊著我的名字醒來……我好想去安慰你…可是…我這個身體做不到……
看見這樣的你,我的眼淚總是不爭氣的滑下。
日子每天都這麼一陳不變得過,,我仍是以這種狀態漂浮在世上,不知不覺就過了數個春夏秋冬,三年,一眨眼就過去了……
這天,你來看我的時候,你刮掉那留了許久的鬍子,變得清爽許多,這樣的你走在街上是所有人注視的焦點吧!
母親每次看見你來,他總是很高興,可是這天他臉上卻找不到任何笑容,他告訴你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得一清二楚…包括你跟我說……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的……
望見你堅定的神情,我知道你接下來的行動,你離開病房前在我耳畔跟我說,你會在那邊先等我,我知道得趕快阻止你,不能失去你,也不想失去你,其實我一直都在啊!只是這個身體無法阻止你,我試著動動躺在病床的身軀。
「快點!快點動啊!快啊!!!!!」
下一秒,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天花板,我支起身體,試著伸手觸摸一旁置在桌上的花瓶,原以為會穿透過去,但冷冰冰的觸感從指頭向腦門直衝而去,我真的可以動了…我真的醒了……
腦袋閃過赫宰,我猛然驚醒,趕緊下了床,因為太久沒有活動的雙腳,一接觸到大理石地板有點發軟,但我仍一跛一跛的離開了病房。
說真的,對於你的去向,我一無所知,身體卻是不斷在醫院裡奔波著,無形中有一股魔力讓我不斷朝頂樓走去,一推開頂樓的門,你纖細單薄的身影馬上闖進我的視線。
「赫…赫宰!!!!!」我努力開口大喊你的名字,可能是太久沒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正…正洙哥……?」赫宰難以置信的回過頭,趕緊快步奔來。「真的是正洙哥…哥…你醒了!?」
「嗯…赫宰……」
「哥……」赫宰把我拉進他的懷裡,你胸膛仍是那麼溫暖,我知道你又哭了,果然是個愛哭鬼,你都沒變呢!
這個夢…實在有夠漫長啊……
你不用再一個人孤單入睡了,現在你有我陪在你身邊。
「赫宰啊…我回來了……」
「哥…歡迎你回來……」
──END──
2010.09.22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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