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隨著晚風吹拂左右搖曳,入夜的秋風是自然的提神劑,捎過臉蛋的瞬間都能清醒不少,而公園長椅旁屹立不搖的路燈成了最佳光害,李弘彬一手擋在額前遮光,昂首遙望點點星空,零散的幾顆星努力散發光芒。

 

隨即,李弘彬收回視線,偏頭帶著濃濃審視意味的目光,盱衡隔壁這位把啤酒當成健康白開水暢飲的仁兄。

 

就在金元植拉開第五瓶易開罐的拉環時,李弘彬忍不住打破沉默,「噯、你是找我出來喝酒?還是找我看你喝酒?」

 

 

聽聞李弘彬的話,金元植眨巴著眼,從身旁的黑色塑膠袋中掏出一罐啤酒,安靜的遞到李弘彬面前。

 

李弘彬無語的瞅著眼前的啤酒,默默地再看向雙頰早已通紅的金元植,無聲嘆了口長氣,最後推拒誘惑,「你喝成這樣,我再喝下去,最後是打算讓誰給撿走啊?」

 

理應是毒舌的話語卻莫名逗笑了金元植,他不斷咯咯笑說,「什麼啊?兩個男人沒人會撿的。」

 

李弘彬寶貝地撫摸面如冠玉的臉龐,他對自己外貌可有自信了,「你是沒人撿,我就難說了。」

 

金元植嘿嘿笑了兩聲任誰都聽得出來是敷衍,也不打算繼續接話,兩人對話就此終結,李弘彬只能再次呆愣愣看著那個酒鬼挑戰自己極限。

 

李弘彬無奈地搔了搔頭,努力不懈開啟話題,「呀、又是那個什麼澤雲哥讓你不開心啊?」

 

金元植眼珠子斜睨李弘彬一秒,飛快的乾了幾口,喉頭滑過滾燙的金黃色液體,讓他稍稍皺起眉,回甘而來的是啤酒強烈的苦澀,於嘴裡擴散開來,就像他有滿肚子的不開心,沒一個宣洩的出口,只能隨著一瓶瓶的啤酒一同飲下。

 

確實如李弘彬所說,他是負責來看自己喝酒,金元植晃晃手中僅剩半瓶酒的罐子,液體四處碰撞瓶身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嘹亮。

 

良久,正當李弘彬想放棄聽見金元植回應時,金元植緩緩開口道,「不…是他女朋友。」

 

「還在為他女朋友的事情吵架喔?」李弘彬對這個答案感到有些厭倦,左手小拇指掏掏耳朵,總覺得最近聽金元植說他跟他認識很久的澤雲哥吵架,聽到耳朵都長出厚厚的繭。

 

「嗯……」金元植抬起頭將最後半瓶酒喝完,便使勁揉捏一滴不剩的罐子。

 

「該說你白目?還是很有革命精神呢?」李弘彬無法定義金元植三不五時就情緒不佳,晚上突然一通電話就找自己出來“看他喝酒”頻率愈發愈高的原因。

 

金元植很討厭鄭澤雲的女朋友,他們交往多久,他就厭惡那女人多久。

 

從認識鄭澤雲─超過十個年頭─以來,因鄭澤雲如樹幹粗大的神經、顏面神經長年癱瘓沒有過多表情,雪上加霜的是他個性沉默寡言,導致他沒與任何一個女性交往過,而身邊的女性朋友,只有那三名寵溺鄭澤雲的姐姐們。

 

所以當鄭澤運十指緊扣、露出靦典笑容將那名女性介紹給金元植時,金元植瞬間覺得他內心的世界開始像瓦片般破碎,那是心碎的聲音。

 

長久以來,他的世界就是以鄭澤雲為中心轉動。

 

鄭澤雲猶如一顆會自行發光的太陽,只是沒人察覺他是如此的耀眼奪目,金元植忘了自己是從何時發現鄭澤雲身上的優點,等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追隨這顆閃亮又炙熱的恆星。

 

說不難過是騙人的,金元植心中的理性不斷洗腦自己,要以鄭澤雲幸福為第一考量,好不容易他下定決定要祝福他們兩人時,偏偏老天爺這時候讓他撞見一個該死的畫面。

 

某天如常的下班,金元植經過店隔壁的Pub門口時,察覺一個女子十分眼熟,他停下腳步、定眼一看,是鄭澤雲的女友,她穿著低胸洋裝,雙手緊扣一名素未謀面的男子手臂,呼之欲出的雙峰有意無意蹭著男人,妖嬈魅惑的樣子與當初鄭澤雲介紹清純可人的模樣天差地別。

 

金元植不敢思考那女人像隻八爪章魚纏著那名男人的用意,他腦袋裡只剩一個想法──澤雲哥怎麼辦?

 

他很想告訴鄭澤雲,尤其望見那名女子在鄭澤雲面前是如何賣乖巧、賣純潔的假聖女,讓金元植作嘔。

 

最終他忍受不了,還是嘗試告訴鄭澤雲真相,幾次暗示聽不懂,金元植漸漸攤了明說,可是鄭澤雲聽不進,他只覺得金元植是在阻撓自己感情路、羨慕自己有女朋友云云,甚至會難得地破口大罵要求金元植別再說他女友的壞話了。

 

金元植很不喜歡與鄭澤雲爭吵,偏偏自鄭澤雲交往後,他們常因為那個女人吵架,次數多到金元植已經麻木。

 

「噯、金元植,我要收回前言。」李弘彬平聲平調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金元植這才從思緒中拉回。

 

Mo?」

 

「有人要把你撿走了,還是個惡煞。」

 

「嗯?」金元植疑惑地抬起頭,瞧見不遠處臭著一張好看面皮兒的鄭澤雲,「噯、李弘彬,這是我幻覺嗎?」

 

「放心,你是喝酒,不是吸毒。」李弘彬毒舌依舊,精闢冷靜的分析,他趕緊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且說,「我要閃了,不然我快被他用眼神大卸八塊。」

 

「什、什麼?」金元植腦袋中酒精活躍的蔓延,使他反應速度快不起來,完全跟不上李弘彬。

 

「走了!」

 

「呀、李弘彬!!!」

 

「你們也快點和好,每次吵同樣的事情你不膩,我倒是膩了。」李弘彬朝金元植擺擺手,果真頭也不回直接離開,瀟灑地送金元植一個背影。

 

目送李弘彬身影教深藍色的夜幕吞沒,金元植真實的感受到另一端不尋常的低氣壓,即使有千百個不願意,他還是選擇回過頭與鄭澤雲四目相交,「……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都幾點了?」鄭澤雲猶如棉花糖軟綿的聲線,染上一絲慍怒。

 

金元植緩慢的從口袋掏出手機,瞟了下時間,「凌晨一點。」他曉得自己的行為是多麼無聊且幼稚。

 

「……回家。」鄭澤雲簡潔的說了兩個字,不顧金元植是否來得及回應,轉身直接離去。

 

鄭澤雲大步流星的走一陣子,發覺身後少一個跫音,不解的停歇步伐回頭,跌坐在公園長椅前的醉漢金元植映入眼簾。

 

鄭澤雲內心掙扎不到半秒鐘,還是快步往回走,整理長椅上零零散散的空瓶,將垃圾裝進塑膠袋內,掛在手腕上,之後蹲下身,一手拉過金元植的手臂繞過自己後頸,強行將全身無力的醉鬼從地板上拉起。

 

「你還可以走路嗎?」鄭澤雲說話的熱氣噴灑在金元植臉蛋旁,使他大腦選擇罷工停機。

 

「喔、嗯……」

 

「滿嘴酒味…臭死了。」鄭澤雲小小聲的發難,但聽得金元植心情大好,果然只有鄭澤雲能如此牽動他的情緒。

 

鄭澤雲的關心、體貼,細小的讓人難以察覺,甚至有時會遭到忽略。

 

「澤雲哥……」

 

金元植了解鄭澤雲雖然沒有回應,但他是有在聆聽自己說話,於是自顧自地說下去,「……我說的事情你真的可以考慮。」

 

「……如果你又要勸我分手,我會直接把你丟在公園。」

 

金元植最後識趣的閉上嘴,不再多說些什麼,一來他相信鄭澤雲肯定會說到做到,把自己丟包在公園;二來他還是不要毀了彆扭來找自己和好的鄭澤雲的美意。

 

金元植相信紙總有包不住火的一天,他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我一直都在的。」

 

「幹嘛突然說這個?」鄭澤雲微微皺起好看的眉頭,明顯是厭惡的神情,因為他突如其來肉麻的話。

 

看見鄭澤雲臉蛋上一丁點兒的變化,金元植露出淡然的一抹微笑,「沒事,喝醉了吧?」

 

──只是多希望你能回過頭看看我,察覺我一直都在你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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