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學淵完蛋了!真、的、完、蛋、了!
好不容易連哄帶騙的將害怕坐飛機的先生送上機,幸好沒因此讓班機遲飛,車學淵算是大功一件,平民百姓哪曉得一台班機遲飛對一家航空公司的損失有多大?
總之好不容易處理完突發狀況,車學淵看了打卡下班的時間,好啊!好一個長針跟時針呈現漂亮九十度直角的三點鐘!瞬間冷汗宛如關不緊的水龍頭,開始從額頭順著臉龐滑下,明明時節快入冬,車學淵卻熱得要命。
一路像被狗追直奔出機場大廳,也無視後頭學妹還想八卦著方才的突發事件,愣愣地喊著“N學長、N學長”,頂著血紅色頭髮的N學長壓根就聽不到,從機場出發回到家至少也要四十分鐘的車程,還不包括等車時間,車學淵腦子只牢牢記住鄭澤雲最後發的一個訊息“遲到你就完蛋了!”。
幸運的是車學淵一出機場約莫等待十分鐘,就有接駁公車,下午三點機場旅客絡繹不絕,公車班次自然多了些,一上車先傳了訊息給鄭澤雲,告知對方他剛下班,他回去換件輕鬆衣服就會到老地方,請對方多擔待。
車學淵死死盯著手機螢幕,還不忘本能似的碎嘴:「呀…鄭澤雲…快回我…快回我啊!」
正當車學淵覺得自己目珠都快掉出眼眶時,方才送出的信息終於變成“已讀”通知,可久久等不到鄭澤雲回應,連送個貼圖回來都好像成了一種奢侈。
車學淵仰天長嘆,他思考著自己遲到多久會被鄭澤雲用素日明明沒練肌肉卻擁有扎扎實實二頭肌的手臂如何勒住脖子,展現完美的格鬥技巧─十字固定式!不只頭髮是紅色,估計衣服也會被自己血染紅吧?
沒時間去思考自己下場如何,車學淵原地踱步著,還有一股想催促司機先生把腳下的油門踩到緊繃的衝動,繼續這麼像烏龜一樣慢吞吞前進,真的要鬧人命了!
公車沒有提早回到車學淵要下車的地方,這一路上車學淵根本沒勇氣補眠,縱使他真的快累死了,但內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公車門方到站開啟,車學淵扯開大媽嗓子說了向司機致謝,且腳底抹油般飛快往住處奔去。
車學淵實在很佩服自己能媲美音速小子的高速,一到家也不顧房間已經夠凌亂了,背包隨手一扔,也沒空閒去思考哪件衣服比較好看,抓了件乾淨的黑色T-Shirt跟深色牛仔褲換上,雙腳隨意套進休閒鞋內,低頭瞟了一眼手上的錶,不禁倒抽一口氣。
──雪特,四點二十分!!!嗚嗚嗚嗚嗚……
一面哽咽一面暴衝出家門,他真的死定了!鄭澤雲沒耐心在以前大學就是系上出了名,等你一分鐘打電話催你是客氣,等你三分鐘臉臭還沒走是給面子,等你五分鐘過多,相信你在那地方就看不見他,所以每每相約車學淵總是提前到的那個。
而當車學淵氣喘吁吁抵達老地方,看見鄭澤雲眉頭深鎖,明顯極度不耐煩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跪下是先謝謝老天?還是先跟眼前的鄭大爺請罪?
車學淵好不容易平順這一路奔跑而紊亂的氣息問:「呃……你到很久了嗎?」
「……剛到。」蚊子般細小高亢的回應,鄭澤雲依舊面無表情,可怕極了。
「對、對不起…臨時加班,就突然一個先生上飛機前說害怕那台飛機墜毀,不想去蜜月旅行,我們想盡辦法讓他相信飛機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讓飛機準點起飛後我才下班。」車學淵嘮嘮叨叨的將事情經過盡可能用最簡短的方式陳述出來。
「加班沒辦法。」語霸,順便打了好大一個呵欠,車學淵還以為是哪來的河馬。
「……剛睡醒?」
鄭澤雲瞇起原本就細長的眸子,乖巧的點點頭,開口道:「肚子餓了……」
車學淵突然覺得自己方才怕得要死,不知是為了什麼?
算了,鄭澤雲沒有發怒一切都好,車學淵嘆口氣,隨即又掛上平常的笑:「那你要吃什麼?」
「你可以不要笑嗎?」鄭澤雲哪壺不該提哪壺,車學淵聽得完全一頭霧水,不給對方發問機會,繼續說:「笑容太假,很噁心!」
「呀,鄭澤雲!!!」車學淵忍不住大吼,這傢伙嘴也太毒了吧?
「嗯,這才對。」鄭澤雲自我滿足的頷首,嘴角微微上揚的笑,比午後的暖陽更燦爛耀眼,金黃色的陽光輕輕灑在鄭澤雲身上點綴晶亮,好看得讓車學淵完全捨不得移開視線。
許久察覺鄭澤雲又換上一副死人臉的撲克樣,車學淵才回了神:「啊…你到底要吃什麼?」
「海鮮拉麵。」
「…………」車學淵掏了掏自己耳朵,約吃晚餐不是應該更高級嗎?怎麼會選擇如此平民小吃?「來~我們澤雲再說一次,你要吃什麼?」
這次鄭澤雲連回答都省了,轉身兀自的往熟悉的巷口走去,眼睜睜望著鄭澤雲的步伐越來越接近他們家附近出了名的小吃店,車學淵心亦涼了大半,原來約吃晚餐真的只吃晚餐。
兩人點了小吃店招牌的海鮮辣麵,車學淵不耐辣,但又死要面子,看鄭澤雲點了中辣也跟著叫了同樣的辣度,痛苦也隨之到來,看著車學淵狂飲牛奶,狂吃蘿蔔片解辣,鄭澤雲整個就是笑開了。
車學淵眼淚簌簌落下且大聲控訴鄭澤雲這個壞蛋,朋友都被辣到哭了,他還有天地良心嗎?還笑得這麼大聲,不會遞一張衛生紙以示關心嗎?
結束痛苦的一餐,車學淵覺得今天真的衰透了!哪來美好的準時下班?哪來美好的燭光晚餐?都是自己癡心妄想罷了!
回程沒有多餘的對話,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細瑣無關緊要的話題,隔天兩人還要上班,自然不可能再去續攤,鄭澤雲一步步十分有節奏地踩踏,車學淵自然跟著同樣的拍子前進。
車學淵跟鄭澤雲住在同一個小區,兩人口中的老地方即是兩人小區中唯一的公園,那兒算是兩人租屋處的中點站,以前有事沒事就會約在公園門口碰頭再一同覓食,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漫步到必須分開的交叉路口,車學淵住處得往右,鄭澤雲則是反向,車學淵還在海鮮拉麵的辣勁中回不了神,驀地,只聽見細細柔柔的高亢聲線喊了他的名字。
「噯…車學淵……」
「嗯?」車學淵停下才發現鄭澤雲腳步早已慢了自己好些,費解的回頭望,數隻如黑點般的飛蟲不斷於鵝黃色的路燈下振翅飛撲,鄭澤雲昂首瞅了幾秒,深深呼了口熱氣,接觸到空氣間幻化成白煙消逝。
「我後天要飛國際線。」
「哦~加油。」車學淵講話有些含糊,舌頭上的辣味好似從沒散去,索性將舌頭吐出來嘆氣,看看與微涼的空氣接觸能否消退些辣勁。
「那天也是國際線的考試,如果考過……」鄭澤雲頓了頓,思索了一會兒,凝視眼前散發各種無知的車學淵臉蛋,繼續說:「……就跟我在一起吧!」
──……這是一個經常出現幻聽的一天。
車學淵整個人急速凍結,連怎麼吸氣吐氣好像都在霎那間遺忘,耳邊盤旋都是鄭澤雲丟出威力原子彈的震撼。
跟我在一起,這四個字,可以解讀成“和我交往嗎”?
車學淵覺得很不可思議,如果說鄭澤雲表明討厭自己,車學淵還一點兒都不意外,但現在鄭澤雲對自己示好,反而讓他不知所措,他從沒想過對方會對自己有這樣的心思,就猶如自己對他一樣。
「呃…你是誰?」
「……LEO,鄭澤雲。」言簡意賅的自我介紹,且說眉頭且深鎖,看來很不喜歡車學淵的反應。
「呃…你…確定沒有發瘋?」說什麼車學淵實在很難相信,光鄭澤雲會多惦記著自己、會多帶小土產回來就無比滿足了,他還哪敢奢望鄭澤雲會喜歡自己?
「那你裝作沒聽到好了。」鄭澤雲的確不太開心,臉越發越沉,好似誰欠了他好幾百萬,這一丁點的臉部變化,細心敏感的車學淵還是能看得出來。
「不、不是啊!你喜歡我喔?」
「……嗯……不知道。」好一個可以讓車學淵熟練翻一下白眼的回應。
「不然你幹嘛叫我跟你在一起?那不是要交往的意思嗎?」
「……每次國際線都是長途飛行,飛機上不能使用手機無法聯絡你,會掛記著你是不是發了消息給我,沒有回覆你是不是很焦躁,會想買土產給你,這樣的我不是很奇怪嗎?所以…我想要你負責。」
「你今天講了好多話。」今天再一次讓車學淵瞠目結舌的場景,慢一拍才反應過來:「欸?什麼叫我要負責?」
「……當我沒說。」鄭澤雲邁開修長的雙腿,大步流星經過車學淵身旁,車學淵認了,鄭澤雲這種高冷個性也不是一天造成,估計方才自己反應大概也傷到他可媲美獅子的驕傲自尊心了吧?
「……等一下啦!」車學淵學習到鄭澤雲的準則,快、狠、準拉住了鄭澤雲的手。
「……?」
「你以為…只有你這樣嗎?」車學淵扁扁嘴,好不委屈的說道,這小媳婦的模樣照映至鄭澤雲黑眸子深處,心中好像被什麼打到,竟覺得車學淵這樣很可愛,也許就是這樣才會在漫長的飛行時間,偶爾憶起這樣的他,一點一滴慢慢滲透到自己的生活裡,會想多認識不同樣貌的車學淵。
鄭澤雲伸手輕輕拍了拍車學淵頭頂,車學淵微抬起眼歛窺視,他不確定鄭澤雲是否笑了,但好像有莞爾的錯覺。
「真的嗎?」
「廢話!」
「那等我國際線考試結束再告訴我答案吧!」
「為什麼?」行動力一等一,性子亦是如此一等一的急。
這倒是個好問題,鄭澤雲也不清楚為什麼非要等到那時候才想要聽見回答,最直接的想法大概只有這個:「……不想因為你拒絕影響我考試,我絕對要考過。」
「草!就說你沒神經,還不信!!!」車學淵耐性全被鄭澤雲給磨完,顧不得今一大清早因捏了鄭澤雲雙頰差點鬧人命的事情,雙手再次捏上鄭澤雲彈性極佳嬰兒肥臉頰。
「……會痛。」
「廢話!不痛捏你做什麼?我懷疑你真的是木頭耶!你不知道每次等你回訊都等到天荒地老,你還經常已讀不回,傳簡訊浪費國際電話費你還不肯回,有夠混帳啊你!鄭LEO,你淨做些讓我難過的事情,但為什麼我還這麼喜歡你啊?」
「……放手。」雖然能感受到鄭澤雲眼睛已散發出殺人激光,車學淵依舊十分有勇氣地大聲說了不,不此刻報復,以後肯定沒機會了。
「我放手的話,你不能打我!」
「放不放?」
「你先答應我…..」手依舊捏著捨不得放開。
「3…2……」鄭澤雲乾脆開始倒數,看車學淵要不要真的白目這麼徹底。
果然,貪生怕死、欺善怕惡這些詞語,車學淵總是發揮的淋漓盡致,立馬放手,唯唯諾諾看了全身上下已發出極度霸氣的鄭澤雲一眼,知道死期到來,一切都怪自己一心只想趁機報復,可是不這麼做又覺得對不起自己。
鄭澤雲伸出手,大拇指跟中指相抵,逐漸靠往車學淵大半輩子還沒展現給人看過的額頭,無非想要一個暴栗好好教訓,車學淵微微縮起脖子輕顫,鄭澤雲應該沒這麼沒人性,正常小說漫畫,這時男主角會選擇給對方一個吻或一個擁抱當作驚喜,車學淵緊閉的睫毛些微顫抖,帶了些期待。
期待,總是給人幻滅的。
鄭澤雲完全沒有手下留情,好一個彈指,狠狠的打在車學淵腦門上,痛得他哀號,雙手摀住受傷的額頭,噙著眼淚怒瞪眼前一點都不懂浪漫、更不知道驚喜二字怎麼寫的木頭男人。
「你真的打?」
「……不然你以為我要幹嘛?」
「你不怕這樣打,我會拒絕嗎?」
車學淵自認為游刃有餘的一方是自己,事實上,他根本敵不過鄭澤雲三字,管他化名成什麼LEO,只要是那張臉、那道聲線、那抹笑,任何有關鄭澤雲的一切他最終都是舉白旗投降。
鄭澤雲真的是給了人家巴掌再給糖,一個跨步上前就是狠狠將車學淵摟到自己懷裡,原本還有一萬餘字可以宣洩的抱怨,全卡在喉頭,最後順著吞嚥的口水回到肚子裡。
「……你好賊。」車學淵整顆頭埋在鄭澤雲寬厚的肩膀上,悶悶地說道。
「有嗎?」聲調依舊平平淡淡,但車學淵聽得出來,此人正樂得很。
「……嘖,你不是討厭肌膚接觸?」車學淵猶豫的一會兒,管他討不討厭,先抱了再說,果然有在運動的身體,摸起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咳咳咳…很健壯結實。
「總得習慣,不然以後本能甩開你,你會偷哭。」
「…靠,鄭澤雲,我求你去換名字、換張臉、換個性,讓我不要喜歡你。」車學淵緊緊拽著鄭澤雲的休閒T-Shirt,感覺憤怒指數正在飆高。
「太慢了。」高一小截的鄭澤雲,稍稍一個偏頭,輕輕的吻落在柔順的髮絲上。
車學淵甘願沉溺於鄭澤雲看似不體貼、不溫柔又不擅言詞,內心卻比太陽還炙熱的胸懷裡,或許早在學生時期發現如此反差的鄭澤雲開始,就深深的愛上了吧?
「……噯,我三天沒洗頭。」
「……靠!!!」畢竟身為空服人員,儀態發言都得謹慎,可是聽見車學淵如此說道,難得鄭澤雲也因此爆了粗口。
──告白篇(?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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