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使戀上浮雲

車學淵一如往常忙碌地做完開店前所有的事先準備，他提著鐵製的澆花壺細心照料擺放於門口的花兒。

眼看已到營業時間，那個常於營業前光顧的男子卻未出現，他忍不住皺起眉頭，探長了脖子左顧右盼，想找尋他的身影。

倏忽，遠遠地看見如模特兒修長的人，牽著自行車緩慢朝他挨近，直到他在店門口前如棵生了根的大樹，動也不動，車學淵才停下手邊的工作，納悶的昂首望高出自己一小截的男子，他眉宇緊緊糾結，這些日子的相處讓車學淵勉勉強強能觀察出他臉上細微的變化。

「怎麼了？」

「腳踏車……」隨他語落，車學淵目光自然飄到他身旁的自行車，定眼一看發現後輪輪胎整個凹陷進去，這時才恍然大悟。

「爆胎？」車學淵微微偏了頭問。

他安靜的頷首，代替回應。

「啊、你等我一下。」車學淵匆忙地將手中的澆水壺找個空位放下，對上他滿是狐疑的臉，車學淵再次交待他“等一下，先別走”，便一溜煙衝進店裡。

偶爾在門口可以聽見東西零散的碰撞聲，他有些好奇地探頭進去瞧個究竟，只看見櫃台坐了一名素未謀面的少年，對他投以親切的微笑且與店主人一樣的口徑，“再等一下下就好”，他搔了搔頭，縮回原本的位置等候。

「鏘！鏘！」

不消一會兒，聽見車學淵的聲音從自己身後傳來，他不明所以的回過頭，見車學淵從後院牽了他們花店送貨時御用的腳踏車，像要給他驚喜似的，臉上漾起得意洋洋的笑，拍拍後座示意他坐上來。

只是對方依舊愁眉不展，讓車學淵的笑容逐漸收斂，看看一眼自己的腳踏車，不安地再看向他，察覺他似乎對這台御用腳踏車投以疑惑的眼光。

「怎麼？是覺得這台車太老舊嗎？」確實是從爺爺那代傳承下來的腳踏車，外表的確有點破爛不堪，但基本上是還能騎，也被自己拿來每天送貨操練，不成問題。

平常感覺從容不迫的他，這時竟異常快速地搖頭否認：「不是，是你的店…這樣沒問題嗎？」

聽聞他略帶關心的話語，車學淵揚起平常的笑容說：「我大田的表弟正在放寒假，我請他來當早班工讀生，所以不用擔心。」

「哦……」彷彿得到一個滿意的答覆，他緊湊的雙眉，這時才鬆了開來。

然後，車學淵看著他邁開細長的腿朝自己走近，聽話的直接坐在後座上，只是讓車學淵感到無語的是他兩個與人行道親密接觸的腳底板。

「我覺得…還是讓你騎好了。」車學淵自己認命腿短，還是轉讓出駕駛人身分，乖乖坐後座比較實際。

「為什麼？」他邊如此詢問邊乖巧地離開後座，和車學淵交換位置後，一個長腿利索的跨坐上去，等待後頭的乘客坐上。

「沒、沒什麼。」他時常被大田的小表弟笑說跟豆子一樣矮了，難不成還要親口說出“因為我矮”這四個字嗎？

而且車學淵有一種感覺…他似乎是明知故問。

「要出發囉！」

車學淵不曉得他語氣歡脫些什麼，也只能愣頭愣腦的回應：「喔、好……」

起步時車頭是有些左右晃動，但適應後座重量後，車子是很平順地不斷前進，一開始兩人聊了些無關緊要的事兒，例如：到公司騎車要多久？每天上班很辛苦了──這種客氣又無聊到不行的話。

一路上車學淵拋出很多話題，但對方就像在回答簡答題般，粗略又快速的帶過，最後車學淵的問題庫彷彿被掏空，他便安靜地坐在後頭。

他很想找個機會詢問對方究竟該如何稱呼，卻找不到適合的時機，他只能凝望著身旁一一掠過的風景發懵。

「啊、對了……」難得在等待行人號誌燈時，對方率先出了個聲。

車學淵尚未反應過來，只見一個大手向後拉起自己的反抓前座座椅的手，然後往前環繞過他腰際擱置，且聽見他輕聲說道：「抓這兒，比較安全。」

車學淵全身彷若觸電的輕輕顫抖了一下，大腦也很有默契一同罷工，左手幫他抱著公事包，右手被他往前放，車學淵牢牢拽住他的西裝外套，感受到他炙熱的體溫滲透出外套，直接傳達到車學淵掌心上，他覺得自己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不曉得在臉紅些什麼勁兒。

重重的垂下頭，車學淵已經無心觀察身旁經過的事物，他只覺得現在的自己很不妙啊！一股悸動悶在左胸口，使人難受。

「到了！」約十五分鐘的車程後，車學淵總算聽到一個救贖的解脫，他怕自己在這樣被載下去，內心那頭小鹿就會把自己的心臟給撞破了！

「有遲到嗎？」車學淵從後座彈下來後，看對方也優雅的下了車，有些擔心他上班時間被耽誤。

他低頭看了左手手腕上的錶，鬆了一口氣，露出安心地微笑說：「沒有，多謝你幫忙。」

「不會啦！幹嘛跟我這麼客氣？」車學淵笑笑地說，一面將他的公事包轉交回去。

他接過車學淵遞出的公事包，眼神直直地盯著車學淵不放，車學淵感覺得出來他想說些什麼。

「怎麼啦？」

「……我今天沒買到花。」

「沒關係，明天再來買。」

車學淵沒有放過他因吃驚而略為瞪大的雙眼，隨即又恢復成平常的表情變化，他用著對花兒一樣溫柔的眼神凝視著車學淵，嘴邊勾勒出若有似無的莞爾道：「嗯，那明天見。」

車學淵望著他轉身準備踏入公司的背影，鬼使神差下，突然出了聲絆住他的腳步：「那個……」

他困惑的回過頭，對上他彷若星辰灑落於墨黑色眼珠的雙眼，車學淵頓時覺得耳根開始發燙，腦袋也瞬間刷白，支支吾吾說不上半句話。

「什麼事？」他真摯地問。

「沒、沒什麼，上、上、上班、加、加油喔！」說這話的時候，車學淵還真恨不得將打結的舌頭給咬掉。

「好，你也是。」他臉上的笑從未淡去，甚至笑意加深：「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面對他如早晨陽光耀眼的笑容，讓車學淵看得不由得出了神，只能給予機械似生硬的回應：「好、好的。」

目送他的背影走進公司後，車學淵懊悔地猛抓自己的頭，不忘搥打幾下這個傻不嚨咚的腦袋瓜，陷入自我厭惡的情緒中：「我真是的！為什麼沒有好好鼓起勇氣問啊？」

結果…車學淵還是沒能知道對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