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使戀上浮雲

大學有三夜，夜衝、夜釣、夜唱，如果大學沒做過這三件事，代表沒年輕過。

只是都大四了，身體早已不流動沸騰的血液，更沒有那衝勁想一股腦兒跟睡眠這東西過不去，只要一夜沒睡，可要花一個星期把那一整晚失去的力量補回來，這是官方說法。

對於經常熬夜打遊戲的曹圭賢而言，夜衝夜釣夜唱這種事情…除非哪根筋斷掉才會想找回那些年失去的青春熱血。

所以現在曹圭賢就真的是某個神經斷掉，即便穿了臃腫的羽絨外套還是冷到打哆嗦，戴著黑色號稱絕對防風的手套末梢神經還是如冰塊般寒冷，默默向下轉動右手的機車油門，衝去離學校最近的高山，準備看流星雨。

現在時間，凌晨一點零三分，坐於後座的史努比先生如此告訴他。

幾百年沒搞夜衝這種東西，曹圭賢只搞過打遊戲衝第一，看著那些長得跟教授特別雷同的怪獸，他會衝得越快。

「我還以為哥不會想去呢！」劉憲華竊竊的笑道。

「被那對情侶刺激後，我也跟著無腦了！」難得總自稱是天才的曹圭賢，很誠實承認自己的無腦舉動，害得他冬天跟什麼熱鬧跑去夜衝看流星。

至於那對沈氏金氏情侶怎麼刺激這位曹同學，不外乎就是用他擅長的線上遊戲對戰，雖然口頭上是好心的跟曹大宅男說“我覺得你該出去看看世界”，但實際是一幫會計系小團體出遊四台車不好聽，死都要再多拉一台，於是乎，沈姓同學的音樂系好友就進入獵捕名單。

結果就是一群無良的戰友全站在金起範那邊，幫忙補血幫忙砍自己，還砍得十分開心，平常作孽久了，終於聯合大家來消孽障了啊！

這是當曹圭賢看著自己心愛裝備滿分的戰士被砍得體無完膚，血流不止，倒在那血泊之中，已經無力在戰鬥，他呆傻望著電腦螢幕，突然懂了大家為何如此同心協力了！

這些忘恩負義的傢伙！要不是自己大腦幫忙，他們這團會打出些名號嗎？

竟然砍自己竟然比砍怪還快樂！這世間…壞人當道啊！！！

更壞的是那位沈姓同學，說輸了就一起衝，還要帶著他的寵物史努比一起，他是誰寵物啊？曹圭賢真想翻桌，可是他還是乖巧的問了劉憲華意願，以為喜歡養身的動物會拒絕，誰知道，他比自己還要興奮可以看流星，二話不說就答應。

「噯…會冷嗎？」依舊包裹緊實的曹同學，眼看入夜氣溫更低，而某個從加拿大來穿了件棒球外套，連圍巾還是自己強迫他用的室友，忍不住擔心問。

颼颼風聲呼嘯而過，再加上曹圭賢戴著口罩，聲音悶著，後頭的劉憲華不禁傾身向前靠於他肩頭，放大嗓音說：「嗯？哥說什麼？」

「你─會─冷─嗎？」拉下口罩，曹圭賢跟著調高音量再問一次。

「還行。」之後又是那蠢蛋似的傻笑，在加拿大高緯度生存的人果然不一樣。

曹圭賢一把拉過劉憲華的手，即便戴著手套還能感受到沒有任何溫度的冰冷，斜睨了劉憲華一眼，將強勢的將他的手拉進自己羽絨外套內。

「另一隻手自己伸。」語末，曹圭賢再次拉上口罩，繼續認真跟著前面會計系同學的車子往高山衝。

劉憲華杵了幾秒，帶著痴痴地笑，將右手一同伸進那已經被曹圭賢體溫熱過的羽絨外套，指尖傳來的炙熱溫度，笑意更深了。

一行人來到地勢略高觀光山頂，老早已經有一堆人過來佔好位置，他們只好一路在往上尋覓，來到快半山腰，人群比較少的地方，五台車總共十個人有共識的停下，大夥且聚在一起聊天且坐在車子上抬頭望著星空。

而本身就是異類的音樂系兩人，獨自來到離眾人比較遠的地方待著，曹圭賢將他125C.C.的白色愛車立起腳架，兩人安穩的背對背倚靠，各自抬起頭觀星。

「噯……」曹圭賢昂著頭，凝望整片墨黑色的夜空，看看哪來一顆星滑過。

「嗯？」劉憲華視線亦是停滯在那片繁星點綴的天空上。

「你…相信平行時空嗎？」

「……宇宙這麼大，應該有吧？」

「我想…平行時空的我們…應該是在一起的……」不知怎麼從嘴邊脫口而出，竟然是這種沒有任何科學根據，卻與這片星空十分相襯的浪漫告白話語，曹圭賢突然佩服起自己。

半晌，劉憲華消化了那句話，小小吃驚的轉頭看向曹圭賢反問：「……我們？」

曹圭賢感受到背面的溫度離開，正色的撇頭與劉憲華對視，真摯的一字一字回：「我、們！」

「……哥。」

曹圭賢吞了吞口水，吞嚥滑進喉嚨的聲響於耳邊無限放大，不知怎麼很緊張卻又要故作極度冷靜無表情。

「哈哈～你瘋了嗎？」平常那種不正經的個性，笑嘻嘻地問。

──對，我瘋了！肯定是被冷風吹壞頭，竟然會跟一隻狗告白！人生這麼一次浪漫告白就這樣活生生地被拒絕，還真狼狽，也想一頭撞上…自己的機車儀板表。

「……嗯，我想…我應該真的瘋了！」曹圭賢再次偏回頭，無奈的瞇著眼繼續看星空，其實他已經沒有心思在看任何一個閃亮亮的東西劃過天際。

之後那份溫暖再度回到自己背上，曹圭賢知道劉憲華又沒骨頭的賴回自己身上，但他肯定不知道劉憲華亦沒那個心看什麼流星，甚至原本帶了點笑意的臉蛋，逐漸趨於平靜，還蒙上一層淡淡的悲傷。

待所有人看累了，已經是凌晨三四點的事了，恰巧是最低溫的時刻，回程曹圭賢跟劉憲華一句話都沒談上，更正，在曹圭賢自以為浪漫告白後，兩人很有默契沒有追問，當然也沒有對話的下文。

安靜的跟著那群已經瘋了的會計系同學騎車回學校，住宿的曹圭賢跟劉憲華自然跑去打擾沈昌珉跟金起範在校外租賃的愛巢，劉憲華一碰到軟綿綿大床，立刻失了神，不顧曹圭賢拳打腳踢的說“我們是睡地上啊！”，兀自讓周公拉走自己的魂魄。

洗澡這種東西，對於劉憲華而言可有可無，畢竟…他注重的是牙齒清潔，他算是刷完牙才睡覺，曹圭賢無語，更何況是會計系的那兩位。

「你室友都不洗澡嗎？」沈昌珉黑了一張臉問。

「……他有刷牙。」洗澡跟刷牙其實是兩回事。

沈昌珉催著金起範先去洗澡，說曹圭賢習慣熬夜就讓他最後一個洗澡，因為劉憲華怎麼都叫不醒，金起範雖然看起來很冷漠，其實根本就是菩薩心腸，跟那個沈昌珉比起來，他說就把床讓給兩位住宿生，不顧沈同學反對，拉著他打地鋪，倒了就睡。

金起範都固執的睡在地板上，沈昌珉當然也不會想擠在床上，於是乎變成曹圭賢要跟劉憲華一同擠在一張雙人床上。

曹圭賢洗好澡準備睡覺窗外天空已經泛了些魚肚白，估計跟平常熬夜打遊戲睡覺的時間相差不多，輕輕地笑了笑，緩慢的躺下，面對劉憲華熟睡的模樣，嘴角的笑根本不受控制的往上揚起。

伸手拍了拍即使沒洗澡，有點髒卻還是很蓬鬆的頭髮，滿腔的無奈跟湧上喉嚨的酸楚，只能一個人努力地往肚子裡吞下。

默默地用手臂撐起身體一半重量，曹圭賢傾身向前，於劉憲華那總是笑到凹陷下去的臉頰，落下如羽毛般輕柔的吻，一個轉身面對牆壁，緩緩閉上眼。

感受到曹圭賢轉身的動作，劉憲華徐徐睜開眼，對著曹圭賢的背影愣了幾秒，又闔上眼皮。

其實不是聽不懂剛才曹圭賢對自己說的話，只是…覺得不適合。自己終究不是這個國家的人，待自己學期結束得回加拿大的時候，那該怎麼辦？

有自己的顧慮，所以那瞬間他選擇裝傻帶過。

其實啊…圭賢哥，我真的也很喜歡你啊！

只是這想法，除了劉憲華，沒有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