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教室一隅,金力燦正色瞪著眼前臉色也十分凝重的劉永才,慢慢地瞇起眼睛,劉永才仍不為所動,雙眼依舊直直勾著金力燦,繼續玩著瞪眼遊戲。

 

 

「你近視變深了?」劉永才很認真的問。

 

「沒有。」金力燦不假思索直接回答,金力燦一直覺得自己只是假性近視,才淺淺一百多度,沒戴眼鏡還是看得清世界,只是偶爾習慣瞇一下眼而已。

 

「那幹嘛瞇眼?」看久金力燦瞇眼的模樣,劉永才也忍不住一起瞇眼。

 

「看你會不會跟我吐露真相?」

 

劉永才翻了個白眼,輕輕吐了一口氣,他當然曉得金力燦的話:「你說正大賢嗎?」

 

「不然還有誰?」

 

「你想知道什麼?」

 

「看你的誠意,說多少是多少。」

 

劉永才再次白了眼,看向金力燦無奈地問:「所以說,你到底想知道什麼啊?」

 

被劉永才這樣問話的金力燦,杵了幾秒答不上話,其實他也不曉得自己想知道什麼事情,而是覺得自己跟劉永才交情一向不錯,但為什麼感覺劉永才有事情瞞著他,所以心裡有點不舒服。

 

「其實我也不清楚想知道什麼……」金力燦誠實告知。

 

「那你要我從哪裡說起?」

 

沉默了一會兒,金力燦才開口問:「噯,你是不是不希望我知道正大賢這個人?」

 

……不是不希望,是我不知道怎麼開口。」劉永才是個有話直說的人,既然金力燦都開口問,自己也不方便在隱瞞什麼。

 

……為什麼不知道怎麼開口?」

 

「因為不好啟齒。」

 

……什麼事情能讓你不好啟齒?」拜託!他可是劉永才啊!什麼難聽卻不會踩到金力燦地雷的話,都能從他嘴裡聽到,還有什麼不好啟齒?

 

劉永才輕輕嘆了一口氣,小小聲地說道:「你很排斥的事。」

 

金力燦抿了下唇,雖然練習室很吵鬧,但金力燦卻清楚聽見劉永才說的每一字與自己吞嚥口水的聲音。

 

「你很聰明,一定不需要我在講明了吧?」難得劉永才說這種話沒有半點諷刺,金力燦乖巧的點點頭。

 

「永才,你好了嗎?要練唱了!」練習室另一端正大賢扯開渾厚的嗓音問,劉永才揮揮手表示行了,便站起身。

 

劉永才打算離開的腳步突然頓了一下,回頭看向金力燦,難得皺了眉問:「金力燦,你會討厭我嗎?」

 

金力燦一時間答不出來,欲言又止,劉永才再次輕輕地嘆息,不等金力燦的回答,轉身直接去找正大賢練唱。

 

而金力燦練習時狀況百出,節拍不是過快就是落掉,社長看不下去,提早結束今天的練習,金力燦向大夥道歉後,乖乖收好傳統鼓,準備離開前被社長叫過到角落稍稍訓一下話,金力燦只能哈腰道歉,最後社長也嘆了氣,拍拍金力燦的肩膀要他明天集中精神,便讓金力燦趕快回去休息。

 

 

已經多少人對我嘆氣了?

 

 

金力燦一個人走回宿舍的路上,如此想著,步伐漸漸停下,抬頭仰望教溫柔粉色掩蓋的穹蒼,明月微亮的高掛正空中,天還不夠暗,無法凸顯微弱的星光。

 

一個人的時候,可以好好沉澱自己,不需要任何偽裝,不用怕被別人看見真正的自己,雖然偶爾會有些孤單寂寞,但金力燦也挺享受一個人的時候。

 

越是想要靜一靜,越是會出現這麼一個不識相的人來打擾。

 

「金力燦!!!」順便一個強而有力的手掌落在背上,金力燦往前踉蹌走了好幾步,回頭惡狠狠瞪著那個頂著惹眼白金頭髮的渾蛋。

 

「呀,方容國,你是不會打小力一點嗎?」

 

「誰讓你在發呆,我是叫你回神。」方容國回得理不直氣不壯。

 

「誰跟你在發呆,我是在感性。」金力燦嚴厲的指正。

 

「感性什麼啊?」

 

「感嘆日夜交換的時刻。」金力燦語一出卻換來方容國一臉鄙夷的打量自己,金力燦害臊的乾咳了幾聲。

 

「這有什麼好感嘆的?」方容國跟著金力燦的腳步往前走。

 

「不知道挺不喜歡這種時刻,感覺一天又過了,而我什麼都沒有做就結束了。」

 

「想這麼多做什麼?一點都不像你。」方容國追上金力燦的步伐,兩人肩並肩走回到宿舍門口。

 

金力燦沒有預警再度停止腳步,方容國沒察覺依舊往前走,看著方容國漸遠的背影,弱弱的喊道:「……噯,方容國!」

 

「幹嘛?」方容國發現金力燦在身後,轉過身應。

 

「男生喜歡女生很正常吧?」

 

「哈?」方容國嘴巴張的老開,明顯反應不太過來。

 

「那如果男生喜歡男生呢?」不顧方容國聽不聽得懂,金力燦繼續提問。

 

待方容國消化金力燦的話後,他稍稍蹙眉:「……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就只是想問問。」

 

「那你呢?」方容國直接反問。

 

「我?」金力燦食指指著自己,有些愣住,他沒料到方容國會先將問題丟回自己身上。

 

「嗯,你自己有什麼想法?」

 

「嗯……」被方容國這麼一問,金力燦倒是很認真的開始動腦子思考。「原本是還滿不喜歡……

 

「原本?」方容國覺得金力燦的話,越來越難理解。

 

「雖然現在大家想法都很開放,戀愛也沒有以前那麼拘束,但因為很多人都誤把我當成女生,所以我不太喜歡跟男生一塊兒……」金力燦抿抿嘴,看了一眼正前方的方容國,尤其是像方容國那種全身上下都散發出男子氣息的人,更是突顯自己的陰柔,金力燦慣性的微微噘起嘴,繼續說。

 

「所以我真的滿排斥男生跟男生一起,就算知道男校會有很多男同性戀……」畢竟一開始進來就讀的原因都是為了允雅,金力燦並沒有考慮太多。

 

方容國表情很沉,站在離金力燦五十公尺處靜靜得聆聽,這個時間大家都在吃晚飯洗澡,沒什麼人進出宿舍門口。

 

「這只是原本的想法但我從沒想過自己身邊就這麼一個,他問我是不是討厭他我竟然答不出來。」金力燦垂於大腿的雙手悄悄握緊,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劉永才去找正大賢的背影,覺得一股罪惡,如果沒有逼問劉永才,是不是會好一點?

 

 

如果因為喜歡正大賢而討厭你,永才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靜默了幾秒,方容國認真看著金力燦說道:「我覺得這個世界很不公平男生喜歡女生是正常,而男生喜歡男生卻要被投以異樣的眼光。」

 

「我沒有歧視的意思!」金力燦急著辯解,反而方容國臉上掛起淡淡的笑。

 

「我知道,但第一眼喜歡上了,那就是喜歡上了,第一眼喜歡不上,就算看一百眼也喜歡不上,喜歡上同樣性別的也是如此吧?愛上了能有什麼辦法?」

 

「是這樣沒錯啦……

 

「我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珍惜眼前的幸福。」

 

「如果容國你身邊也有這麼一個人,你會怎麼做?」

 

「支持他。」方容國答得斬釘截鐵。

 

「為什麼?」

 

因為他是我朋友,這麼簡單。」

 

金力燦沒由來覺得說出這些話的方容國好帥。

 

「人都是會變得啦!搞不好原本你不喜歡的事情,之後就能接受了!別想這麼多!就說這樣很不像你。」

 

看著對自己淺笑的方容國,金力燦忍不住想問:「那容國你……

 

不等金力燦問完,方容國直接打斷他的話:「走吧!去吃飯!肚子餓了!」

 

看著方容國逕自走進宿舍的背影,金力燦安靜了幾秒,這個明明只比自己大幾天的人,平常感覺跟自己差不多幼稚,想法卻出乎意料的成熟。

 

只是金力燦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很不懂方容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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